“師父,我們今天不用修煉嗎?我的神行九步都還沒有練得很熟耶。”

“小舞,今天休息一天,師父帶你去見見我弟弟乾行者,你一會兒可要乖乖的哦!”神行者牽著才十歲的小灸舞,向淩山的方向走去。

“這個就是你的小徒弟灸舞嗎?好可愛哦!”乾行者伸手捏著他胖乎乎肉嘟嘟的小臉蛋。

灸舞也沒反抗,只是任那老頭捏著,心裏卻很是奇怪:他明明就是師父的弟弟,為什麼看起來比師父老那麼多啊?一直到很後來灸舞才弄明白,原來奇怪的是自己的師父,都已經快兩百歲的人了還一副小青年的樣子,沒事就喜歡用牙齒閃別人,相比之下他弟倒反而還比他正常點。

正當三人正聊的起勁,灸舞也在暗自思忖著要怎樣才能將自己已經被捏得生疼的臉從那老頭手裏解救出來時,突然有人闖了進來,他的臉終於得以“重見天日”。他好奇地探頭去看來的是誰,只見門外是一個頭髮斑白外加骨瘦如柴、手裏還拎著兩個巨型鍋蓋的老人(我聽見阿公的剋魔跋在哭:已經第二次了耶,我真的有那麼像鍋蓋嗎?),和一個皮膚黝黑但身材不錯、抱著個小孩的女人。他們把抱進屋小孩放下後,就和兩位行者出去“借一步說話”了。

灸舞雖然還不明白說話為什麼還要借人家一步,但隱約卻聽見那女人帶著哭腔地說:“乾行者前輩,請你救救我們家小雪吧!她是個可憐的孩子……”

隨著四個大人的遠去,灸舞再聽不到他們的任何聲音,他的注意力便從外面轉移到了自己身邊那個一直安靜地坐著的小孩身上。

那是個長得水靈靈的小女孩,儘管當時的他還不懂水靈靈是什麼意思,可當他看見她的那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時,就直覺地認為眼前這個小女孩是很“水靈靈”的,比他家那個一天到晚又吵又鬧的灸萊要來得可愛多了。只是她的臉相當蒼白,不像其他同齡的小孩子那樣紅彤彤的,至少他每天就看到灸萊的臉因為玩得很瘋而常常變成被打過的猴子屁股。

“你很難受嗎?不舒服嗎?”

“嗯。”

“那你為什麼不哭?”灸萊那傢伙有時候常常因為玩得太瘋,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擦了破一點皮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害得每次他這個當哥哥的只能拿出自己分到的糖去哄他,現在想起那些糖,他就覺得心疼。

“哭?”小女孩瞪著雙眼,用灸舞不能理解的驚訝目光看著他,說道,“為什麼要哭?”

為什麼……他一時語塞,從來沒想過為什麼要哭,也沒問過灸萊,只是看到他老哭,所以就覺得難過的時候應該要哭而已。

“哭的話就會比較不難受嗎?”

“我也不知道,”他誠實地說,“只是看到我弟弟他每次摔倒或被打的時候就會哭。”

“可我不哭,因為哭了老爸老媽,還有阿公和老哥就會很擔心的。”

這句話留給當年才十歲的灸舞極其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八年後當他得知夏雪竟然就是那個小女孩時,腦海中首先閃現的便是她如銀鈴般清脆通透的聲音“……因為哭了老爸老媽,還有阿公和老哥就會很擔心的……”,那是他始終也無法忘記的聲音。

第一次知道原來眼淚是那麼的無用的,只不過是孩子一種用來對付疼愛自己的人的無力武器。而讓他知道這些的,竟然是一個和他一樣大、照例應該正處於愛哭愛鬧的年齡的小女孩。面對她所表現出的那份驚人的成熟,灸舞骨子裏的“小男生主義”讓他自覺有些汗顏了。

“他們說我受了很重的傷,也許會死的。”

“死?”雖然才十歲,可灸舞卻深刻瞭解死亡的可怕涵義,他實在沒有辦法將那兩個字和眼前這個一臉平靜、好像只不過是在和他聊家裏養的小貓小狗一樣的女孩聯繫在一起。

“你不害怕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說:“老爸老媽說他們會陪我,老哥也說他會一直陪在我身邊,讓我不用怕。小雪聽老哥的話,不會害怕。”她一臉堅定,仿佛是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但只要有家人陪著,就絕對不會害怕一樣。

“那我也陪你!”他急忙毛遂自薦,不知為什麼,自己突然也很想像她的家人那樣保護她、安慰她。

“可是……我又不認識你。”小女孩遲疑地看著灸舞。

可憐的小灸舞因為這句話,登時受到沉重打擊,就差沒當場口吐鮮血一命嗚呼了。兩人已經聊了這麼久,怎麼會連最基本的自我介紹都忘了,不過就算忘了,她也不能用簡簡單單的“不認識”三個字就否決掉自己吧,搞得他好像個動機不純的騙子一樣。

“那個……其實我叫灸……”

“小舞啊,我們快點回去吧,你乾行者叔叔還要替人家小妹妹療傷呢!”

就在灸舞準備好好向小女孩做個自我介紹的時候,那四個大人卻突然“借完步”從外面回來了,他只好把自己的名字硬生生地給咽回了肚子裏。

“等一下,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你說你也會陪我。”女孩猛地叫住了被神行者牽著準備往外走的灸舞,怯生生的問道。

“嗯,當然。我們拉鉤!”灸舞一臉誠懇地向她伸出了小手指。

女孩也伸出手指和他鉤了鉤,然後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這是她到這裏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是一片他之前所從來沒見過的陽光,仿佛有著可以融化一切冰凍與冷漠的溫暖。雖然灸舞一直很遺憾自己最終也沒有告訴小女孩自己的姓名,也忘了問她的,但每每回憶起那張春天般的臉龐,心中就會感到異常的溫暖,而那些遺憾與不快也都煙消雲散了。

她還活著嗎?

他常常這樣問自己,每次的答案都是非常肯定的:她還活著!她一定會活下去,因為他相信,她會用她堅定的信念擊敗所有的阻礙,包括可惡的死神;因為她就是她,他所相信的那個她。

抬頭望向天空,陽光有些刺眼,但他並未用手去遮擋,他知道她所帶來的那片光亮,是一片不管烏雲或其他任何什麼東西都無法遮蓋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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